《中国科学院院刊》:《夏建白院士:有效节约地使用科研经费》
最近翻翻旧书,看到一本工人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《一个中国人看世界》,作者是吴季松。作者小传里介绍:“吴季松,1944年生。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工程力学系。1979—1981年在法国核研究中心进修并工作。1982年转入国际学术交流工作,曾作为我国代表团科学顾问小组成员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22届大会。现为(1987年)中国科学院国际合作局计划调研与国际组织处副处长。”
《一个中国人看世界》,工人出版社,1987 年 4 月出版
这本书主要是世界各国的游记,但是其中一章“我所在的研究所”今天看了还有现实意义。当今中国科研中存在的问题30年前作者就有所体会。
这一章的最后一段:“在国外时,和去学习进修或工作的朋友聊起来,几乎没有人不说,为什么在国外比国内的成果多呢?是洋面包能使人聪明吗?绝对不是。是导师高明,设备先进吗?也仅仅是一部分原因,甚至只是一小部分。没有繁重家务,分工明确,有条不紊地工作,还有最重要的,摆脱了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和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的纠缠,恐怕是更重要的原因。在这个科技工作者大有作为的时代里,我们要展开一场创世界纪录的百米赛,不搞挡人、挤人,不用控制速度、保持实力,更不是美式足球,必须打倒别人,自己才能向前跑。全体科学工作者应当真正肩负起现代化的历史重任。”
我国的科研管理制度年年改,月月改,可是越改人事关系就越来越“错综复杂”,科学家们整天忙于处理这种人事关系,怎么能做到安心、有条不紊地工作。这个题目太大,我还是回到我自己的题目:“有效节约地使用科研经费”上来。
文章中有一段是“国际学术交流”,其中说道:“不少人以为欧美各国的学术交流是十分频繁的,这并不完全正确。我所在单位属于西欧原子能联营,大约是国际学术交流最多的单位之一。这里的情况怎么样呢?”
“由于西欧各国距离很近,从巴黎到伦敦出差,就像北京到天津一样,因此在英、法、德、意之间的交流是十分频繁的。但是对于去美国、日本出差、开会则控制很严,好像并不比我们现在(1987年)出国容易多少。对出国人员质量也十分注意,没有较大成果的中级研究人员大多没有因公去过美、日,能出去的人则在国外努力工作,回来后认真总结,做到次次有收获,否则难以再去。”
反过来看中国,这几年科研经费增加很多,因公出国出差开会成了常事。据说,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国际会议,参会最多的第一是举办国,第二就是中国了。中国科学家申请科研经费,其中一项就是国际交流。只要项目获准了,经费就有保证,不需要再批准和回来交账。
另外,中国科研管理的财务制度有一项很奇怪的规定:“科研经费当年没有用完的就要收回,因此在计划里的就要尽量花完”。出国开会就是花科研经费的一个重要途径。科研经费的使用与一般的工程项目不一样,随机性较大,不像工程项目那样能按年度计划进行。要一个科学家把今后3年或者5年内的所有开支都详细写出来,真是天方夜谭,不知道管科研经费的人懂不懂科学研究的规律。
要鼓励科学家有效节约地使用科研经费,不是越多越好(看与他的成果是否成正比)。应该是鼓励节约,把省下来的经费用到下一个项目中去。
出差、国际交流费只占科研经费预算的一小部分,重点是科研经费的分配。如果分配不当,既达不到预期的效果,又产生不良的导向作用。一般科研经费的分配主要决定于科研成果的评价和预期结果。
如何评价科研成果,在中国又是一个大问题。文章中说:“在欧美,判定一个科研项目是否有成果,只有两个标准:一是在实际生产中是否有效益,二是在国际竞争中是否有地位。”“能用于实际生产的成果,一般向国家申请专利,或者直接卖给公司,以经济效果判定成果的大小,专家、权威的空洞评语一般是不起作用的。”“为了得到资金,不少研究所在上报成果时,也极尽其夸大之能事,故作玄虚。但是主管部门懂业务,知行情,要求严格,办事认真,被瞒过去的不多。”
中国过去科技管理部门被国际垄断出版集团迷惑,将影响因子作为评价科研成果的唯一标准。近几年由于科技界的呼吁,情况有所好转。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出台了要鼓励0—1的科研项目,就是原始创新的项目。但实际做起来,困难和障碍很多。直到现在,国家重点实验室的评估还要计算发表文章数和相应的影响因子。为了过关,实验室不得不安排一些人做一些“时髦”题目,以便增加影响因子。
就像文章开始所说的,吃米饭的中国人不比吃面包的外国人差,再说日本人也吃米饭,为什么这几年日本的诺贝尔奖连连不断,而中国人好像离诺贝尔奖越行越远。希望这种情况能引起相关管理部门的注意。就个人来说,应首先从自己做起,从脚下做起,有效节约地使用每一分科研经费。